李岩之死,决定了李自成大军最后的命运。因为河南民众是奔着李岩来参加起义的,现在李岩死了,宋献策出走,再也不相信苟富贵勿相忘这些话。刘宗敏留居河南,郝摇旗离队,大军一哄而散。杀害李岩这样杰出的人物,一位对起义造反作过重大贡献并可能作出更大贡献的人才,竟被自己的同伴摧残了。其实质是起义军内部,两种思想文化势力的内讧。原始造反派和极端利己者,以暴力剥夺了远见派的发言权,封杀了他们正确建议的同时,也为自己的事业准备了棺材。
苟富贵勿相忘的小篆
“苟富贵勿相忘”不复存在,捻军中的叛变投敌事件不断发生,与其他农民起义武装相比,是颇为突出的一个问题。例如:六安、霍丘和凤阳府县两城,均因有叛徒内应而相继丢失;当僧格林沁军进攻雉河集时,竟有一批捻首率部投降,使捻军的力量大为削弱,淮北地区很快被清军占领;捻军主要首领张乐行、任化邦均死于叛徒之手。这种现象之所以发生,原因是多方面的:一方面,捻军的成分比较复杂,为数不少的游民无产者不断涌进队伍中来,甚至一些中小地主也“纠众而捻”。这些没有多少政治主张的人在清军剿抚兼施下,很容易被收买。另一方面,主要首领张乐行本人就曾受过清朝官方“招安”,虽然后来坚持斗争到底,但由于本身的污点,必然影响其理直气壮地与投降倾向作斗争。还有就是一些主要首领用人不当,不懂得纯洁和巩固部队内部的重要性。
历代起义成功与否,很大程度上不是主要取决于领导人的私德,而是要看他的政治能力,而政治能力中最为重要的,一个是选才的眼力,另一个是制度的创新力。必须善于用人选将,擦亮眼睛,随时注意清除混入革命队伍中的“蛀虫”。当然,这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,也是很难做到的。
这些血淋淋的事件,再三祭出“窝里斗”这个中式政治语言的丰富内涵,农民队伍中不存在“苟富贵勿相忘”。
说到底,农民造反所依仗的不是先进的思想文化、远见卓识、谋略雄才和起义中必需的物质条件,以及创造这些物质的科学技术,而是依仗原始暴力。崇尚暴力的丛林规则,所以对内对外,涉及权利之争或遇到思想观点分歧,往往也侧重以暴力来最终解决问题。流血的内讧便成了造反由胜到衰,最终失败和变质的内因。
南宋初年,在东起岳阳,西到枝江,北达公安,南至长沙的广阔大地上,爆发了声势浩大的钟相、杨么起义。宋高宗多次派出官军去征讨平息,基本上是无功而返。几攻不下,原因在于起义军能够“春夏则耕耘,秋冬水落,则收粮于湖寨,载老小于泊中,而尽驱其众四出作战,官军陆攻则入湖,水攻则登岸”,灵活机动地打击敌人。他们有两个“撒手锏”:一是实行兵农相兼的预备役制度,可以花小成本,办大事情;二是水上游击战玩得如炉火纯青。钟相、杨么的这种战略战术类似于《水浒传》中的梁山好汉们。的确,施耐庵笔下的原形就是出于这支起义军,并非宋江部队所为。至于施老夫子故意去“移花接木”,大概是为了小说有看点吧!后来,朝廷派了岳飞来征剿,这个“民族英雄”杀起同胞来也真是有一套的,一是缩小包围圈,二是派间谍去分解瓦解。果真,起义军将领陈弢禁不住高官厚禄的引诱而发动了内变,归顺了岳大将军,起义军被瞬间攻破,水上游击队失去了优势,杨么投湖自杀未遂。其部将黄诚为了获得通过招安当大官的机会,竟不顾多年的兄弟情谊,将老领导杨么一刀砍死,割下首级,到岳飞那里表功去了,持续了6年的起义就这样熄火了。
可见,人性中是包含野性的,大部人的人都不会遵守苟富贵勿相忘。也许,野性是人类的胎记,并且在农民起义军身上,这块胎记显得更突出些。正是这种劣根性难除才使他们内部恶斗不止。
也许,这些农民起义的头领们到了生命的尽头时,因这样那样的失误而悔恨,或因为对于苟富贵勿相忘的食言,或因没有取得最后的胜利而羞耻,那么他们在临死的时候就能够说: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,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——与人斗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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